「拓海,來接我好嗎?」

  春天,才剛剛幸臨大地,冬天的尾巴還一搖一擺,不願離去,那天,拓海才剛剛從回籠覺醒了過來,搔著腦袋望著窗外,等著再清醒一些……沒想到,等著、等著,就讓他等到了男人的聲音、男人的溫柔,透過話筒,從遠遠的天邊,渡海而來,說著即將歸來,問著要不要來接機。

  說不訝異是假的,以為還要等上個幾千幾百個日日夜夜,以為長長的距離只能藉由偶爾的電話和信箋抒解想念,怎知短短一瞬間,竟然聽見男人低低的笑意,就將要可以陪伴過日子。

  半掩著眼簾,拓海輕輕地「嗯!」的一聲,算是答應了涼介的要求,其實,從來捨不得拒絕的,就像男人也不願對他說個「不」字般,一切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關於寵壞彼此這件事。

  「那我在出口的左邊等你。」因為這樣,所以拓海現在站在這裡,摸摸胸口,不安在輕跳,也許是摻著了那麼一點歡喜,原因無他,不就是因為快要見到那個男人了。

  出境的大門又開又關的,每一回都讓拓海的心懸得高高的,然後又是淡淡的失落,微微嘟起嘴,輕輕蹙起了眉,他還是不喜歡這種等待的感覺。直到又一次門的開啟,湧出的人群裡,那修長優雅的身影,顯目得讓旁人輕歎,然而,將一切都無視的人一跨出門,視線就往左方移了過來,就在涼介發現他的瞬間,他也瞧見那熟悉的笑意。

  微微瞇起眼,拓海有點呆呆地望著走向自己的人,恍惚了起來。想起了這個男人無止盡的付出,據說是有計劃的誘拐。怦然,的確是則甜蜜的風景,只是常被唸傻瓜的他,竟將那偶爾失速的心跳直接當作美麗的憧憬。直到,總在無意間發現深藏在男人指間的暖暖溫度和那溫柔微笑裡的些許黯然,他才赫然發現,莫名地,自己的粗神經,在男人的點點滴滴上敏感了起來。

  然後,他開始對圍觀群眾裡女性拔高的尖聲感到刺耳;接著,他竟然介意起涼介那掛在唇邊的優雅閒適淺笑……不想和人分享。

  這種複雜的心理,困擾了他好久,只想找個方法一勞永逸,所以他找了老爸商量,雖然是臭老頭一枚,但他知道這男人是相當疼愛自己的。只是沒想到,他一邊說,老爸的煙蒂卻愈來愈多,滿室的烏煙瘴氣,沒聽到什麼建議,倒是被威脅著離某人遠一點。

  離得再遠,情況也不會有所改善,所以,失常每況愈下,惱得很,練車常心不在焉,飆車時也會有些許的閃神,再再都是危險,也難怪「D計劃」的成員,一個接一個地跑來叮嚀。其實,一切也非他所願,只是,白天,涼介大哥跳動在他的呼吸裡,黑夜,涼介大哥逗留在他的夢境裡,清晨,涼介大哥徘徊在他的醒睡邊緣……要他不分神也難。

  問老爸沒用,所以,他轉而向自己的伙伴兼競爭對手的啟介詢問,雖然這個人也常被說不太動腦子思考,但再怎麼說情況應該不會比自己差。然後,又是意料之外的反應,這個歲數大自己一點的男人,挑著眉,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沒幾秒,就拍著他的肩哈哈大笑,一邊拭淚一邊搖著頭,說著大哥真是辛苦之類的話語。

  過度誇張的笑聲,引來男人的注意,他狼狽地撇開視線,在心裡發誓,晚一些練習時一定要好好贏啟介一場。然後,啟介在涼介耳邊細語的模樣全入了他的眼裡,難得的瞠目結舌,出現在那個以冷靜出了名的男人臉上,害他很不好意地低了頭,臉熱到自己也知曉是煮透的蝦一隻。

  又過了沒多久,視線裡灰灰的地板多了一雙皮鞋,他傻傻地抬了頭,便陷入那深沉的溫柔裡,剎那間,他明白了,男人給自己的,是一紙註定遺失靈魂的尋寶圖,而他,已經在不知不覺拿了生命,去尋找那傳說中的寶藏,名之為愛情。

 


  「拓海……。」一聲無奈的輕喚後,涼介輕笑出聲。這孩子,依舊是那麼容易走神,連他已經實實在在地站在面前,都沒有反應。一直想著難得又見面會是什麼情形,所以心裡總搖擺著些些的緊張,直到在出境大門後,在左邊的人群裡瞧見那靜靜站著的人影,紛亂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因為終於來到旅程的終點,藤原拓海的身邊。

  盯著微微低自己幾許的可愛髮旋,涼介想起幾天前的長途電話裡,戀人小心翼翼地,詢問這次回來要待多久,不用親見,他也可以想像那抱著話筒,窩成一團的期盼模樣,就希望自己這回返鄉可以停留多些日子。私心是不願那雙單純澄澈的眸飄著幾抹幽幽的愁雲,所以他很乾脆地道,「這回,你該問我多久還得再去一回。」,根本連賣點關子都捨不得。

  藤原拓海,一直是個傻呼呼的乖孩子,否則他不會有那麼多機會在那張純白的生命裡,標記上自己的痕跡。還記得那決定遠行的瞬間,那張全是明瞭的容顏,仍是溫吞吞的笑顏,只有在最後一夜,幸福暫時到了盡頭,才讓他在星光迷濛中,凝視著沉睡孩子的紅腫淚眼,倒數天亮的別離,他細細地將孩子哭泣的記憶收到心坎裡,化成一闋闋無處停歇的想念,在往後的日子裡,督促著自己多一些努力,早一點回到戀人的身邊。

  什麼時候開始的,那種無法控制的牽掛,初相遇時,他以為控制得很好,即使知道拓海對自己有種極強烈的吸引,他依舊自負地認為,可以在這場心動戲碼裡安然撒退。然而,再多的防備也無用,那漾在唇邊羞澀的櫻花、那映在眸裡微笑的星光,還是輕易地突破最後防線,滲透在胸口,在心跳間曖昧不已。

  他一直是個精明的人,既然心丟了,也不用失物招領,還是快快將人拐來接收他的靈魂,順便把對方的偷來填補自己有了空缺的心房。不安分的關懷、充滿心機的挑逗,利用對方的單純,讓人不知不覺地照單全收他的所有心緒,雖然,過程中,難免有些灰心,畢竟他近水樓台留在身邊的人兒,有著家戶喻曉的小毛病──遲鈍。

  直到那個孩子,紅著臉和耳,輕輕地回了一聲喜歡,他才鬆了好大一口氣。這場陣仗,打得可真是心驚膽跳,或許,在愛情的世界裡,任何人多少都會少了一些自信,多了幾分徬徨。

 


  「拓海……」見呼喚沒得到回應,涼介直接將掌心貼上那發愣的臉頰,果不其然,人是回了神,卻也輕輕地被他驚嚇了幾分。

  「啊……對不起。」有點慌了手腳,拓海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有些洩氣,埋怨自己怎麼老是發呆。

  漾著笑意,涼介輕輕撫了撫那亞麻色的腦袋瓜子,然後牽起拓海不知要擺放哪裡的手,十指糾纏,「讓你久等了。」

  瞪著交握的手,拓海頓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在掌心和指尖使了力,隱隱約約地,琥珀色的眸裡偷渡著只讓男人瞧見的濕潤,「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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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tsuka011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