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a & Ellen's Tales About...

　　「伊集院、伊集院……」

　　青年似乎有點分心，但微微僵直的身軀卻又透露著主人的過份意識。朝田趁著紅燈號誌亮起的空檔，分神看向專心張望著窗外風景的伊集院。

　　即使微微背對著那雙窺探的視線，伊集院仍敏感地握了握拳，掩飾微微發顫的指尖。適才因為朝田的戲弄而忽略了，現下兩個人的車子裡，才開始意識到，好久好久不見的男人，竟然就在身旁，而如此靠近的距離，讓他膽怯得無法正視。

　　很混亂，此刻的真實令人難以置信。

　　「……伊集院。」跟著一聲歎息，男人喚了他一聲。

　　「什麼……？」伊集院連忙轉頭，而男人已經直視前方並踩下離合器讓車子前行。

　　「在想什麼？叫你好幾聲了。」朝田一手手臂靠在打開的車窗上，一手靈活地操縱著方向盤。

　　伊集院有點新奇地眨了眨眼，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在日本時，多半都是朝田搭他的車居多，像現在自己坐在副駕使座看著男人駕車，是很難得的畫面。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沒想什麼……」

　　「是嗎？」男人轉頭看他一眼，有些似笑非笑，像是看穿了什麼，讓伊集院露出狐疑甚至小心翼翼的眼神。

　　像小貓般防備了起來的青年該是可愛的，但看在朝田的眼裡，心裡竟有種燒灼般的刺痛。

　　或許，即使弄濕了心底、弄濕了眼梢，伊集院可能仍會選擇捻碎那他想一輩子不說的「多餘情緒」，然後永遠的噤聲。

　　真傻……

　　「時間晚了，你明天九點就要出門對吧？先回家，等明天你的研習結束，再逛逛。」

　　微微一愣，伊集院沒想到朝田會轉回視線，安排了今明兩天的行程。適才男人的眼神有些深沉，盯得他發慌，幸好不是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畢竟在日本那些夥伴損友，一個一個都取笑他，說什麼他這輩子最不適合作的職業就是騙子，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差的嘛！

　　欸……不過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好得意的事。

　　閉起眼，將原本規矩坐著的身子陷在座椅裡，伊集院有點自我嫌惡的輕揚嘴角，自嘲。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躺在黝黑掌心的銀亮。

　　「咦……？」他愣愣地看向專心直視眼前車況的男人。

　　「拿去。」朝田倒是沒轉向他，只是在感受到視線和聽見疑惑語氣時應了一聲要他收下。

　　「……」伊集院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串著兩支鑰匙的圓圈，然後握在手心裡，屬於男人的溫度，從小小的鑰匙傳了過來。

　　「你要待上幾天吧？臨時有事說不定用得著。」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青年有些訝異的表情，朝田解釋道。

　　「這是……」

　　「特別幫你打的……」

　　果然……看起來不像是早就打好備用的。雖然知道朝田沒什麼用意，只是單純替他的方便著想，還是忍不住高興了起來。

　　青年的好心情顯而易見，一雙眼像是收到了什麼寶物般地亮了起來，朝田柔了眼眸，嘴角也淡淡地綴上一點笑意。

　　「那……先回去？」他說，一隻手又忍不住揉了那柔軟的髮幾下。

　　似乎還浸淫在愉悅的情緒中，這回伊集院忘記了要抗議，笑瞇一雙眼，點了點頭，「都好……」

　　他都好，只要在男人身邊，都好。

　　在柔軟的棉被上摩蹭了幾下臉頰，鼻頭像小動物般動了動，嗅到濃濃的咖啡香，懶洋洋地有些起不了床，唔唔嗯嗯地輕吟了幾聲，伊集院才慢吞吞地睜開雙眼，從被窩裡鑽了出來，而男人早已坐在窗邊。

　　也許是背著陽光，所以他沒辦法看清男人的神情，但雙頰仍無法控制地熱了起來。

　　「早安……」伊集院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眼其實不是因為睏倦而是為了掩飾不自在，「朝田醫生那麼早起？」

　　他很認命地想著自己的睡相和剛才賴床的模模應該已經被看光光了。

　　忍不住低下頭在心底輕歎，再抬眼時男人已經離開窗邊走進了幾分，這回他可清清楚楚看到那張帶笑的容顏。

　　「早……睡得還好嗎？」朝田在床邊坐了下來，一手仍拿著裝著深褐液體的馬克杯，另一手則撥了撥伊集院睡亂的黑髮。

　　難得看這孩子散亂的模樣，比平常還要來得傻氣的神情搔得心底發癢。

　　「很好啊！」人已清醒、腦子卻還未完全正常運轉的伊集院回答，乖乖地讓朝田稍稍撫順他的鳥巢頭，「不好意思，還讓朝田醫生讓床給我。」

　　其實，他睡地板就可以了。不過，躺在深藍色的被褥裡，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快地就到夢裡面了！雖然常被笑「天然」，但其實有點神經質的自己，是第一回在陌生的環境裡，睡得如此安穩。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柔軟舒適的被褥？

　　或許是男人的氣味，或許是，男人就在身邊。

　　簡單的梳洗後，伊集院來到充當餐桌的鐵製小圓桌，朝田切了一塊冷藏蛋糕給他，自己則只喝著那杯似乎有點冷了的黑咖啡，邊讀著今天的報紙。

　　「朝田醫生不吃嗎？」他問。

　　「……」男人看了他一眼，下巴往不遠的垃圾筒微揚了一下，最上面躺著兩只已空無一物的透明包裝袋，招示著有人已經裡頭的內容物送進胃裡。

　　伊集院眨了眨眼。

　　他想，是便利商店裡的麵包……再瞧一眼自己插著送到嘴邊的蛋糕，微微的甜香從可口的蜜黃色滲透出來，引誘著他的嗅覺，這似乎不太像是男人會吃的東西。

　　或許，他可以偷偷自戀一下，說服自己這是那個朝田醫生特別為他準備的。

　　寧靜的早晨，只有翻閱報紙的聲音偶爾穿插其中，伊集院小口小口地喝著加了牛奶的咖啡，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即使沒什麼對白，即使一個顧著閱讀報上的消息，一個默默地吃著早點，他的心裡仍浮出與男人圍著桌分享早晨時光的快樂。

　　還好，今天醒得還算早，他可以恣意沉溺裡在小小的快樂裡，不讓這想望已久的幸福感受一下子就不見。

　　然而，時間未曾為誰而停留，早餐後，這天的行程就隨之展開。依舊是朝田開車送他到研習的會場，關上車門時，男人從駕駛座那頭探了過來，「大概什麼時候結束，我來接你。」

　　「欸？」伊集院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我搭車就……」

　　而且有備份鑰匙，也不需要男人特別等門或陪他。

　　「沒關係，三點左右在這？」

　　根本都知道了還問他，這男人真是多此一舉，伊集院微瞪了朝田一眼，只換來男人若有深意的凝視。

　　反對無效之下，男人達到目的就很爽快地駕車離開，看著漸形漸遠的影子，伊集院微歎一口氣，發現自己沒救地在男人離開後就已經開始期待、甚至想念。

　　只好趕快移回視線，自言自語地叮嚀自己現在要專心，忘了……

　　心，一直是個不受控制的頑劣分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