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壞天氣,所以,那彎應是璀璨的月光才會看起來,一片一片地剝落。

  男人坐在二樓的窗口,對自己有這樣的錯覺,忍不住皺了眉,卻在意識到這樣的小動作時嘟嚷了聲「mada mada da ne」。

  或許是曾經在某人身邊待了太久,所以才會染上蹙眉的壞習慣。

  畢竟是兩個人都是男人,只要不是他們獨處的時候,就很難成為這世界所謂的普通人,所以婦人才會如此地哀求哭泣。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不顧一切,卻在看到和那個豬頭有些神似的臉上的淚痕時,覺得自己腳上的世界在崩潰。

  所以,他讓幸福凝結在離走的永遠。

  所以,他說了。

  「部長,為什麼會愛一個人愛到一個時候,就突然不愛了?」 

  雖然總被他左呼右喚成豬頭、木頭,但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個需要太多說明的傢伙,所以他馬上在那雙映著自己不在乎的模樣的褐眸裡,看見自個兒親手製造出來的傷口。

  他知道那個人會很爽快的放手,因為這是他要的。

  只要是他真心所想,對方從來就捨不得拒絕,這是他一個人獨占的,那個手塚國光太超過的溺愛。

  曾經。

 


※     ※     ※

 


  也許,是這輩子的他還不夠堅強,所以才會走不進手塚國光這個名字的未來。

  男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將那溫涼的指放在他的髮上,輕輕揉了幾下,然後滑下,拂過他的眼,捧過他的頰,圈過他的頸,然後壓在他的雙肩上,很用力的。

  然後,男人放開了手,開了口,有點乾啞的。

  「越前,該回家了。」 

  然後,他的背被輕推了一下,右腳順勢跨出了一步。

  半個小時候,他踏入那個每次回到日本,都會回來的那個家。

  隨便地沖了個澡,他將自己塞入棉被裡。

  生活,一如往常,只是不必再等待了。

  等那個人非人般的忙碌、等那個人匆匆地趕回家只為了替他準備一頓最愛的和式餐點、等那個人終於結束工作在他裝睡的額上留下一個輕輕的晚安吻……

  這樣的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為什麼不過是少了一個人而已……

  世界就會安靜的只剩下眼淚掉下來的聲音。

  忍不住將被子拉到蓋住整個頭,他忍不住啊啊啊啊啊啊的大喊……

  ──如果,真的有來生;如果,來生還能再相遇。那時候,部長,你可不可以再愛我? 

 


※     ※     ※

 


  男人敲了敲自己的頭,反省今晚有點喝多了所謂的酒精飲料,才會很傻地又想起了太多從前。

  是他自己決定讓那個人去擁抱普通的幸福,卻讓眼底的灰燼漫延成一輩子的漂流。

  不過,他不會讓誰看見,因為會很可笑很可笑。

  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忍不住玩弄右手無名指的白金戒指,有一點鬆動的圈圈在指上轉啊轉的,那是男人曾經為他戴上的,他一直捨不得摘下,直到如今。

  「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男人搔搔自己的墨綠髮絲,慢吞吞地摸回床邊,將疊在床上的衣物塞進大大的行李箱。

  邊叮嚀著自己。
  
  說過的,今後千萬千萬要忘記,況且,這隔了十年再度踏上的房子,已經成了一個陌生人的所有物,專門給像他這種短期停留的人租用居住。

  他的家,早已經消失在十年前的那個曾經。

  邊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終於,男人塞進最後一件衣服,呼了一口氣,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逐漸增強的亮度。

  「好了!也該走了!」他雙手在膝上一撐,站起身,行李箱的小滾輪的聲音在地板上吵雜地作響著。

  作為結束職業網球生涯後第一個停留的城市,他想,自己應該不會再一次踏上。

  一樓的玄關,他伸手握著門把,卻沒有轉動,深吸一口氣,卻轉了身,細細地將屋子掃了一變。

  其實,整個房子,已經完全不像從前了,除了二樓那間他和那個人的臥房。

  說實在,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現在的屋主。

  感謝保留了他們曾經的存在。

  而這也讓他的記憶從結痂的往事滲出了太多,讓他驚覺,原來,傷口從來就沒有癒合。

  還是很痛很痛。

  不過,不重要了。

  他笑了笑,一如往昔,那個人最愛的模樣。

  彷彿那個隱藏著好多好多情緒的眸,正因為要送他遠行而黯然了幾分。

  「那我走了,部長。」 

  他回過身,轉開門把,天色已經變得很亮很亮。

  他忍不住瞇起了雙眼,然後,在淚流的瞬間,說服自己是太陽太過刺眼。

 


※     ※     ※

 


  「越前?」 

  他愣了一下,彷彿那個記憶中有點相似的聲音。或許是因為別離就在眼前,所以才會這麼不夠水準的出現了幻聽。

  「越前?」

  他皺起眉,瞪向聲音的來源,就算是幻覺,也不用如此惱人吧?

  卻看到大門口站著一名修長的男人,更要命的是,那人的模樣,竟然還真的和十年前的手塚有那麼一大點的相似。

  真糟……原來,他己經病重到連那個人現在的樣子都能模擬出來?

  「越前,我不是幻覺……」 

  隨著輕輕的笑意,一聲又聲的步子在四周款款地暈開。接著,記憶裡那溫涼的手,貼上他的雙頰,一種會讓鼻頭發酸的衝動,從膚觸開始漫延。

  很狼狽,所他只好很沒禮貌,像是歇斯底里地指著對方的鼻頭低喊。「部長!你在這裡做什麼?」

  「來捉某隻離家出走的小貓……」消失的語音之後,是男人輕輕的吻,落在他的眼角。

  「這裡有沒有小貓,只有老貓一隻!」

  啊啊啊啊啊啊……他在搞什麼,竟然回這種蠢話,不是應該要來個打死不認帳的嗎?

  「……。」

  雖然,男人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不過從過去就能從對方的眸讀出總總波動的越前,絕對不會錯過那一閃而過的笑意。

  可惡……這個豬頭,一定是在笑他。

  「越前……」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咬牙切齒,輕歎了一口氣後,輕輕喚了越前的名。

  「幹嘛啦?」 

  男人沒有回話,只是伸出雙手繞過他,在背後環成一個圈,然後收得緊緊的。

  「越前……」

  「越前……」 

  「越前……」 

  他的名字,在耳邊不斷重撥。

  男人只是緊緊抱著他,不斷輕喚著他,像是要藉此確認他的存在似的一遍又一遍。

  「呃嗚……」

 


※     ※     ※

 


  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手塚走到躺在沙發的越前身旁,撥了撥額前的髮絲後,才將溫熱了的毛巾蓋在那雙輕閉的、有些紅腫的眼眸上。

  沒有錯過那微微發紅的耳根,他忍不住摘取輕揉。

  「越前……」

  「……。」抿緊唇的倔強模樣,他看著,忍不住心痛了起來。

  他想,他該是懂他的,就是因為知道越前龍馬是個怎麼樣的孩子,才會在那個時候選擇放開手。

  他以為先放手會比被留下來得容易釋懷。

  他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到,卻在自認為雲淡風輕了的時候,又想起那琥珀顏色的眸、肆無忌憚的笑顏……

  人都不在了,他卻依然徘徊。

  後來,他將他們的家全權的拱手讓人。

  沒有他要迎接歸來的人,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意義。

  然而,新的屋主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人,所以他有點無所盾形,再冠冕堂皇的遮掩,也無法掩飾狼狽的搖搖欲墜。

  她為了他保留那唯一可以來往記憶的空間,也在每個過客暫住時,捎個訊息讓他知曉。

  所以,現在他在這裡。

  不是沒發現過越前心裡的走投無路。

  決定回到老家時,他就聽出母親異常的鬆了一口氣,以及祖父和父親明顯的心喜。

  原來,他們一直仍希望他和越前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越前……」

  像是重度強迫症患者般地,他忍不住要喚著這個名字。

  「幹嘛啦?」

  越前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將幾乎整張臉埋在頸邊的男人摟住。

  「越前……。」

  男人還是沒有回話,只是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手塚國光你這個大豬頭,你是存心想增加我的罪惡感是嗎?」

  果然,這回很快就沒耐性了,手塚忍不住輕笑出聲。

  ──還是他的越前龍馬啊!

  「該死的,你是在報復我嗎?」越前滿嘴的氣極敗壞,用力推開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兩人目光相接,一抹未尚未散去的水氣在那深褐的眸底擱淺,他有點驚愕,忍不住摘下手塚的眼鏡,撫觸將濕未濕的眼角。「部長……」

  「嗯……?」男人的眼裡沒有怨懟,依舊是那樣的全心包容。

  「對不起……」

  「越前……」

  「不用為我去摘星星……」那不是他要的幸福。

  「啊?」啥星星?雖然知道這個豬頭是什麼意思,不過可不可以說話不要那麼拐彎抹角?

  「你只要記得牽緊我的手,就夠了。」

  「哦……」

  「說好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說部長……」

  「什麼?」 

  「現在連電視劇都沒再說這種肉麻的話了!你會不會中毒太深了?」

  「……」

  男人笑了,笑容裡有著淡淡的無奈和輕疼。

  他再次俯身,這次,吻落在那淡色的唇瓣上。

  「越前……」

  「幹嘛?」

  「現在也沒有人會聽這種肉麻話,感動到掉眼淚……」

  「去死啦!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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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tsuka011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