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410賀

 

  曾經,他以為自己就像一陣自作多情的輕風,只能穿越男人的衣袖,所以,才會故作瀟灑地將偷偷哭泣的記憶攤開,在男人的面前。

  畢竟,貓是一種任性的動物,而總是被大家說成任性的貓的自己,有些事不攤開說明白,是無法輕易地死心,這就是他的固執。他必須如此,攤開可笑的多情,沿著因為男人而起的斑駁淚痕,撕開,這樣他才有機會將那些所有關於「手塚國光」的部分丟掉,不留下任何走私到未來的可能,假裝不會有搖搖欲墜的難捨……

  其實,在很深很深的靈魂深處,被鑿出那麼大那麼大的一個空洞時,他才第一意識到,原來,都已經在這世界上混吃等死了十幾年歲月,他連自己都不瞭解。

  為什麼?

  什麼人不好,偏偏就要扯上那個像老人家的豬頭?

  長得像老頭也就算了,思考也像長了他至少一輪的大叔,還有那不受控制的顏面神經,難怪會被人在背後喚作冰山,雖然他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叫男人豬頭。

  呿!明明就竊走他一部分的靈魂,還一臉不知情的模樣,這種爛人不叫做豬頭要叫什麼?

  不過,就算如此,還栽得如此慘烈的自己也是個大豬頭吧!

 


  窗外漸響的滴答雨聲,吵醒了他。越前揉了揉眼,就算是被雲層佈滿天空的雨日,陽光的強大的熱力,還是在白天來臨時點亮了房間,只是稍微黯然了一些。懶洋洋地眨了眨眼,他仍有點感到有些倦怠,但這不是他現在完全無法考慮起床這件事的原因,將自己的頰在溫暖的物體上蹭了蹭,琥珀色的瞳眸饜足地瞇了起來,並在無聲地漾開笑容時皺了皺鼻子。

  就在調整好更舒適的姿勢,準備再睡個回籠覺時,他那緊緊依偎的微涼身軀動了動,原本仰躺的身子翻了過來,右手仍枕在他睡亂的腦袋瓜子下,而左邊的臂膀則撈了過來,將他摟近了一些,將意思意思蓋在腰上的薄被,拉到約莫肩頭的位置,然後再將手放在他的腰際。

  Okey,現在他整個人都被包圍在一種沉穩、乾淨的體香裡。嗯,想要再重回睡夢之中,可能有點困難了,Well……事實上,他覺得空氣有點稀薄。

  「越前?」低啞的聲線,手塚移開擱在他頭上的下巴,改用光滑的額頭貼著他的,長長的睫毛搧了幾下後打開,像拿鐵般的眸子慢慢地聚焦在他臉上。

  越前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雙手撐在手塚的胸前,迅速地在彼此之間拉開一點距離。

  這根本是犯規,這男人甦醒過來時的性感模樣絕對是違法的,「God……」

  越前懊惱地呻吟了一聲,卻惹來男人深沉的低笑,直到他失神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輕觸那因為笑意而出現在眼角痕跡,才沉默了下來。

  他收回有些失禮的指尖,知道手塚從未允許過任何人這樣的貼近。

  「早啊,部長。」移開視線,越前坐起身子拉直身子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呵欠。

  手塚微瞇著眼,看著越前像隻貓伸展身體,臉上表情又柔和了幾分。撐起身子,微微低首傾靠向佯裝一臉沒事的青年,他輕啄了一下那有些豔紅的唇瓣,想起是自己昨日的傑作,又是一聲低笑。

  「早。吃早餐嗎?」

  他假裝沒看見越前緊繃的身子迅速地放鬆了下來,帶著驚喜的圓眸在看向他後,輕輕地點了口頭。

  疼痛在胸口輕刺了幾下。

 


  越前決定在早餐前先沖個澡,順便整理一下自己有點紛亂的思緒。老實說,昨晚他快要累昏時,還擔心著今天起床後,手塚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唔嗯……從他一不注意把心栽給一個叫做「手塚國光」的豬頭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耐心那麼多年,去守候一個人。呃,這當然不是說他有多苦情,他仍然做自己該做的事,比方說打打球賽、見見球迷簽簽名,三不五時讓那些八卦記者有些什麼可以瞎說一些無中生有的故事……他大部分只會用一點時間去想一想那個他想叫一輩子部長的男人,想男人是多麼豬頭、想男人如果沒有他可以操心煩惱會不會老得更快、想男人的顏面失調有時候比他放肆的個性更讓人感到距離、想男人的沉默性格會不會讓他一個人寂寞……

  不過,事實證明,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每次回到日本,手塚看起來總是一臉清爽,一副過得很不錯的樣子。賽事的檢討、健康的管理、媒體的應對……男人總是不厭其煩地一項一項地拿出來跟他叮嚀這些小事情。

  天殺的,他只想聽到,男人規律而忙碌的生活中,有沒有偶爾一分鐘會停下來,就只是想想他?

  好吧!他沒種問……他就是沒種問,怎麼樣?

  Well,那昨天是怎麼一回事?

  擦乾臉上的水珠,越前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抱著頭蹲了下來。

  老天,他的表情怎麼會娘成這樣?不過是做了嘛!

  藉酒裝瘋地勾引男人已經讓他夠後悔了,雖然「放手一搏」這步棋是他宣佈從網壇退休後就一直在計劃的事,但沒想到會用上這種爛招數。

  是誰說男人在做完愛後最好拐,卻沒記得告訴他要保留體力拐人啊?結果他什麼都沒拐到就睡死了。

  「死狐狸、仁王雅治你這個臭婊子,出這個什麼壞主意,最好不要讓我遇上你。否則我要殺你個落花流水!!!!」

  他恨恨地發誓,絕對要向對手兼好友的銀髮男人報復。

 


  等越前下樓時,手塚已經準備好一桌傳統的日式早餐。

  他有點不認同地看著青年只穿著貼身衣物的模樣,這樣真的很不好。

  所以,在遞上盛上熱飯的碗時,他開口問,「什麼時候回飯店?」

  原本因為和式餐點而發亮的眼睛頓時盈滿錯愕,伸出的臂膀也僵在半空忘了收回去。「……呃,我不知道,都可以吧!」

  「嗯。」

  看著手塚拉開椅子坐在他的對面,越前縮回了手,扒了口飯,突然覺得他最愛的日式早餐沒那麼好吃了。

  奇了,他一向對男人的手藝很有信心的。

  「部長,」喝了口味噌湯,塞了口青菜,他嚼了嚼,雖然嘴裡還有飯菜,還是開口了,「你知道……」

  「離開職業球賽的事?」男人停下筷子,看向他。

  「嗯哼。」他本來昨天就想說的,在媒體有如洪水般瘋狂報導之前,不過昨晚想灌人卻反過來灌醉了自己的某人(據說是他自個兒),最後只顧拉人上床,結果半個字兒也沒說到……「Cindy?還是臭狐狸說的?」

  今天下午才有記者會,所以男人會知曉應該是有人先告狀──他那精明的美女經紀人是禍首的可能性最大。
 
  「Cindy。」手塚看著越前一臉果然是這樣的點了點頭、嘟了嘟嘴又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很淺很淺地微揚嘴角,「所以?」

  「啊?」

  「你不是還有話要說?」

  「啊、哦……那個,我打算搬回來日本長住。」

  「跟伯父說過了嗎?」他沒忘記很久很久以前,那位長輩死瞪著自己的表情。

  「有是有……」只不過附帶了一場幼稚的世界大戰。

  「那還有什麼問題?」

  「唔嗯……找房子的事。」

  「找房子?」

  「是說,我總不能一直住飯店吧?」

  「是不能。」

  「部長有推薦的嗎?」

  「……。」

  「或是,給點什麼建議也可以。」

  「……。」

  「部長?」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後,越前發現面前的男人半點回應也沒有,他從飯碗抬起頭,在看到手塚平靜無波的表情上吃人的目光後愣了一下。

  鏡片後的褐眸看起來有點深沉,鎖死在他身上。

  再怎麼遲頓也知道某人火大了。

  只是,為什麼?

  他傻傻地看著男人站起身子走到身邊,一手撐在飯桌上,一手則壓在椅背上,然後低下身子來。

  他覺得自己深陷暴風雨的中心,情況很糟很糟很糟……

  「幹……幹嘛啦!」

  男人靠得更近,直到他倒抽了一口氣,僵直了身子。

  「越前……」

  「是?」

  「你花了那麼多時間,闖進我的生活,現在,吃乾抹淨了之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幾乎貼在他耳畔的控訴,溫潤甜蜜地猶如枕邊細語,卻讓越前縮了縮頸子。

  他絕對在那裡面聽到譴責的意思。

  搞什麼,什麼都不講清楚的人又是誰?

  「現在才想要離開,你不覺得有點太晚了嗎?」男人略顯紊亂的氣息再度掃過耳邊,下一秒,濕熱的觸感包覆住他沒有防備的耳垂,輕咬著,微微的刺疼,然後是耳根、頸肩,綿密的輕疼逐漸擴散開來。

  這是懲罰?男人在指控他?

  他眨了眨眼,鼻頭有點發酸,「豬頭。」

  用力地推開男人,「你這個大豬頭憑什麼這樣說,剛剛是誰想趕我回飯店的?」

  「我不……」

  「就是你這個大豬頭,明明昨天我們才上過床,還有早上的吻,結果你還不是想趕我回去。」他受夠了,憑什麼只有他一頭熱,結果還要被男人遷怒?「你知不知道這次回來,老頭只差沒掐著我的脖子叫我去死而已?你這個大豬……」

  話還沒罵完,越前就被手塚覆上來的手心堵住了開口的機會,他的眼瞪得更大了,怒視著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手塚緩和的眼眸,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撫上越前的後腦勺,細緻的觸感在指間滑過,企圖安撫爆發的怒火。

  「我問你什麼時候回飯店,不是要趕你回去。」青年盯著他的目光依然有點凶暴,他輕歎一口氣。

  無法控制自己突來的憤怒,結果反而點燃青年的崩潰,這不是他所願意的。昨夜裡那帶著醉意的眼淚已經足夠讓他自責一輩子……

  從炫目的少年到耀眼的青年,那雙氣到泛著水氣的眸,依舊是執著到不知道退路,實在很傻,傻到讓他浸透在愛情裡,無法不去面對自己的渴望。只是曾經,他還不夠堅強,可以愛著一個人不讓對方受到傷害,他知道自己給不起一段可以被眾人祝福的愛情,也知道少年不在乎那些,但是他無法不去在乎,至少他希望有機會讓那位既是前輩也是長輩的男人認可,因為他知道,即使總是互相吐槽,那個男人仍是少年一生的追逐。

  所以,他藏起了自己的情緒,假裝沒看見少年的眷戀,遵守和男人的十年之約。

  他苦笑了一下,將額輕靠著青年的,難得的不再掩飾自己的疲倦,其實,真的很累。

  「部長?」呃,立場顛倒了吧?該難過的是他吧?

  好吧!他承認男人很懂得撩撥他的脆弱和不捨。

  伸出雙手捏住男人的頰拉開,他撇了撇嘴,「Okay,不是那個意思就不是,行了吧?幹嘛一臉快要死了的樣子啦?」

  「越前……」手塚低喃出他的名字,聲音有點壓抑,但已經沒有之前的瘋狂了。

  「幹嘛?」

  「一起生活吧。」

  「哦……」眨了眨眼,越前聳了聳肩。

  「越前。」

  「又怎樣?」

  「可不可以放開你的手了。」

  「哦……」他咧開嘴笑了開來,拍了拍被他捏得有些微紅的頰。

  「越前……」

  「是?」又怎麼了?

  「先上去更衣室套件衣服吧!總有幾件你可以穿的……」站直身子,手塚回到自己的坐位。

  越前愣了一愣,有點搞不清楚為啥話題會跳到這裡。

  突然,他發現男人耳根的薄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輕笑了出來。

  這下子,他知道男人要他回飯店做啥了──

  拿行李(囧)!!!

 


  在等著越前下樓時,手塚停下進食的進度,否則某人下來絕對會抗議他的不懂等待。不過,他卻沒猜測到,青年會穿著自己的運動長褲和連帽T恤,畢竟幾件青年忘了帶走的衣物,也好好地被他收著。

  雖然,青年已經成長到只和自己差不到一個頭了,但那T恤還是大到幾乎把他那稍嫌纖瘦的身子整個包了起來,連手指都被藏在袖子裡;長褲則是鬆鬆垮垮地掛在窄小的臀部上,褲管被人胡亂地折了幾折。

  越前下樓時搔著腦袋,臉上的害羞有點遮掩不住,「呃,這樣總可以了吧?」

  當男人當機了一下子,然後在飯廳裡將自己捲進懷裡時,因為幾乎沒有距離的相貼,所以他感受到男人喉結上上下下的激動。他拉高雙手在男人的後腰圈成一個懷抱,挪動著坐在男人腿上的臀部,用力地偎進男人幾分。

  喜歡網球、喜歡芬達,這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他更喜歡一個有著冰山臉的大豬頭,他希望自己可以像現在一樣,待著男人的勢力範圍裡,帶給男人幸福和感動……

 


【後記】

  「所以說,任務達成?」

  「但我覺得你沒幫上什麼忙。」

  「嗯哼……」

  「因為我什麼都沒有說到啊!」

  「哦?那表示手塚很不錯嘛!」

  「臭狐狸你想到哪裡去了?」

  「你想的那裡。」

  「不準想。」

  「小氣。」

  「誰小氣了。倒是柳生,他到底知不知道養寵物是要好好管教的啊?」

  「死貓,看來你家主人也沒在管教你……而且,這次的策略是比呂提供的唷!」

  「啥?」

  「因為某隻笨貓根本不知道某豬頭的用心良苦啊……」

  「蛤?」

  「如果某豬頭不識思念的滋味,怎會在每次某貓回國時有賽事可檢討、有健康經要唸、有待人處事的大道理要教唷?」

  「啊!」

  「就說你笨,那座冰山根本無時無刻都在注意你的事,只有你才會不知道!」
  
  「……」

  「哈囉?還在嗎?」

  「……」

  「Well,那就當你不在好了,Bye……」

 

 

  「啊啊啊……手塚國光你這個悶燒大豬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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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tsuka011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