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躲在愛情的角落,小心翼翼,不敢讓你瞧見。


  戀次咧開閒散的笑容,背對著停下腳步回過身等著他的一護和露琪亞,揮了揮手,「我要翹頭,罩我一下吧!」

  沒等到任何回答,他一逕地走上天台,選了個位置,靠著鐵絲圍欄坐了下來,解開黑色髮束,原本想盡辦法紮得短短的張狂紅髮,柔柔地垂散下來,頰邊、肩上、地板,豔豔的,猶如鮮紅的血液。

  「唔……。」微伸懶腰,正逢一陣風起,吹揚一頭豔紅,有點困難地在風中攏好長髮,他輕輕地燃亮一張笑顏,不似平日的笑鬧笑語,倒是帶著某種深深的寧靜。他的個性,本就不屬於活潑外放,甚至可以說是自閉般的安靜,像這樣成為師長們和一群莫名奇妙就將他視作敵人的傢伙們的眼中釘,實在是說不通的一件事。然而,外在的環境,醒目的外表,那個掛著挑釁笑容的戀次、那個和伙伴胡鬧拌嘴的戀次、那個幹起架來連命都不要的戀次、那個逞強說著不在乎的戀次,也總是扮來毫不費功夫。

  也許,是因為習慣了!所以,他常在某些時候,忘記曾經有過一個人,會彎下腰,揉著他的腦袋瓜子,用低沉的冷酷音質說著,面具帶久了,會黏在臉上撕不下來,扯壞了,心就崩潰了。

  ……戀次真是個表裡不一的孩子。

  他想起那個有著冰冷外表的男人,曾邊環著他那仍屬十一、二歲孩童特有的瘦小身軀,讓他坐在那和冷淡表情完全搭不上的溫熱懷抱裡,捧著一大把他那及肩的紅髮湊到臉頰,然後扯開無奈的淺笑,唸著淡淡的憂心,而他只是敏感地瞪著那緊緊套在男人修長無名指上的刺眼的戒,名為誓言。

  ……請你代替我,給他幸福。

  他想起男人那嬌柔的妻,半掩的眼簾是無法言喻的傷,枯槁的細指冰冰地交疊在他的手背上,白與黑的對比,顯眼的悲哀,幾近氣音的微弱,祈求般的心願,而他只能回以一抹微笑,天曉得他的無能為力,男人空出的靈魂,向來就只有給緋真的份兒,哪裡輪到他阿散井戀次,更何況,他只是男人放心不下的一個孩子,這就是現實,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

  所以,緋真離開了,然後,在甚少人的察覺之下,靜靜地、慢慢地,男人也毀壞了。那個和冰雪般外表不同的溫柔不見了,剩下的只剩凍人的冷。好冷、好冷,所以他像個任性的孩子,要求擁抱,很痛、很痛,但不可以放開手,無關和她約定,只是很純粹的,不管做不做得到,他都想給男人一點溫暖,就像他帶給他的。

  他一直以為,真心可以永遠,所以他只會固執地守候。然而,諷刺的是,他忘了,男人的真心給了那一個她,他的永遠給不了男人,而男人的永遠也不會可能是他。因為他的從未發現,所以在男人找到緋真的妹妹露琪亞並帶回家時,他真心的笑了,以為他們會擁有一個家。

  於是,他什麼都不想,也不會強求,做回那個男人擔心的男孩的角色,他疼寵著露琪亞,就像自己的妹子,在那孩子嘟嘟嚷嚷唸著凍白菜凍白菜的時候,笑得無可奈何,將那小小的腦袋瓜子擁在胸前,訴說著過去一段關於白哉和緋真的淒美故事。

  然後,女孩兒一會兒淚斑斑地,一會兒又有點粗魯地擦著眼,堅定說著一日大哥,終身大哥。只是他們誰也沒想過,神連虛假的幸福,都不願給他們太多。

  離開了,男人默默無聲地離開那個家,就在他和露琪亞虎視眈眈盯著兩人花了一個下午做好的生日蛋糕時。

  要給男人的祝福,怎麼也沒來得及送上。

  無妨,反正他本就從未奢求,關於被愛,因為男人是緋真的,而緋真是男人的。所以,他會化成一顆石頭,不說話,只是等候,等不到,就風化了吧!

  「啊啊……」扯了扯自己的紅髮,戀次大大地歎了口氣,往後仰,呈大字型地躺下,靜靜地凝視著天空的痕跡,向上伸出雙手,風的速度在掌心裡留下涼涼的溫度。今天的太陽很溫暖,但是胸口還是冷冷的。

  他懷疑,回暖的可能性。

  突然,穩健的步履,細細地攤展,款款地暈在耳邊,停下。

  也許是背光的關係,黑壓壓的人影,讓他認不清那張面容,只是覺得,視線糊成一團,幾滴溫熱從眼角滑了下來。

 


  再無聲無息的躲藏,還是被發現了,你微側著首,看著我,用那全是笑意的眼和唇。


  「大哥……!」驚喜的語調,女孩子特有的柔軟身軀一下進就撲進白哉的懷裡,他臉上端整的線條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抬起手在藍黑的柔細髮絲上順著。

  「終於回來啦!」銀亮的髮絲在陽光下耀眼的迷人,那總是帶著算計的嘴角微微地上揚,眼眸裡有一咪咪的感動,畢竟不用再代替人暗地裡顧著兩個小毛頭,他可以花更多時間在他家的銀色小獅郎身上。

  想起這個給他添了許多麻煩的友人,市丸銀無奈地搖搖首,失去妻子的事實,讓白哉得了失心瘋,只是還有一些些理智在拉扯,所以這個男人用了冷漠掩飾,千不該萬不該,某隻小小的赤毛犬,硬是要貼近,撕裂所有偽裝,剩下得就只是暴厲。瘋狂想要發洩的痛,讓男人做了後悔莫及的事,滿身狼狽地抱著腦袋。

  沒有感情的占有,傷了那孩子,也傷了這男人。

  有計劃性地,白哉選擇了逃離,遠走他鄉,在沒有緋真影子的地方學習遺忘。其實,他認為男人是喜歡那個孩子的,只是喜歡還沒有變成愛,還不到特別的存在的地步。過去,有緋真在,那孩子當然一丁點兒希望也沒有,但是那美麗的女子已離開這個世界,那有著認真眼神的戀次,絕對會是男人最後的歸處,也難怪那女人會在闔上雙眼時露出放心的笑容。因為旁觀者清,所以他明瞭,也欣然接下所託,將露琪亞和戀次的幾年的點點滴滴,都遙寄遠方的他,順便加點油添點醋,細細數出小戀次的傷痕。

  愧疚,絕對是戀情加溫的良藥。

  生長在冰山的大白菜,也不想想,朽木家早就有隻可憐的赤毛小忠犬,只會憨直地乖乖等候,哪像他,什麼計都用上了,那個他宣示所有權的小戀人還是冷冷淡淡,還放肆地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到這兒,市丸銀忍不住就要哀歎幾聲……

  欸!欸!欸!明明他的魅力也不輸白哉,怎麼自個兒的情路走來,這麼顛簸難行?

  「大哥,要回家了嗎?」埋在腰間的女孩兒抬頭盯著白哉,溫潤潤的大眼還有些水氣,紅撲撲的頰應是興奮,一旁的一護搔搔後腦袋,一起笑了。這小妮子,每天唸著大哥多好、大哥多完美、大哥怎麼還不回家,終於,還是讓她盼回了人。

  一護用肩膀撞了撞身邊的人,一聲「太好了!」,也祝福著好友,卻發現人沒什麼反應,微微側首,瞥見那張靜謐的笑顏,和眼裡搖搖欲墜的疲憊。他微微一愣,發現自己似乎從沒真正地懂過這個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那瘦削的肩膀,對方回過神似的,遞給他一枚鬆了一口氣的笑容,然後緩緩地將重量交給了他。

  有那麼一瞬間,一護明白了,長時間纏在對方身上的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是因為,住在胸口的那一個人抽走了,被遺留下的人的靈魂。

  白哉回來了,可是,戀次的心補得回來嗎?

  一護好笑地輕拍靠在自己肩上的紅色頭顱,畢章一個高個子如此依靠自己好像有點辛苦,再看看面前擁在一塊兒的兄妺,他有點憂慮地皺起眉。

  突然,原本扯著白哉衣領將人拉到嘴邊講著什麼悄悄話的露琪亞回過頭來,圓滾滾的眼兒眨啊眨地,一瞬間讓一護誤認為看到某狐狸,然後那個冷峻表情的男人看向他們,稍嫌清冷的眸在他身上盯了幾秒後,就落在他身旁有點耍自閉的戀次。

  一護牽起嘴角,無聲的微笑很開懷,眼尖地發現男人再看到某家犬恍神地靠著自己時,相當不悅的氣息。

  不過,很顯然的是,某人似乎覺得還不夠,清脆的聲音蕩漾在四周,「戀次好像很累耶!一護,還不敢快帶他去休息啊?明明你們平常『要好』得很,怎麼你今個兒這麼鈍,完全沒他的發現不對勁?」

  咦!咦!咦!這死小妞,想將戀次送個妳家大哥也不用拿自己的男朋友當靶子吧?

  「欸!原來是這樣啊?就說你們有姦情還不承認,原來還有小露默許,那為什麼不大方點呢?喏!小獅郎說對不對啊?」緊抱著想走人的冬獅郎,市丸銀很夠義氣地搧風點火,就待某凍白菜快解凍。

  秋風掃落葉的淒涼,約莫就是這抹景致吧!一護突然有一種遇人不淑的哀怨升上心頭,先是戀上鬼靈精露琪亞,一個為達目的連老公都可賣的小妮子,二是認識這個明目張膽誘拐自己學生的變態教授市丸銀,若要說兩個人有什麼共同點,他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奸詐狡滑沒人性。平常還有戀次這哥兒們罩,現在人都不知走神到哪兒去了,怎麼還顧得了他。

  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明明窗外豔陽高照,為什麼他感覺到的是快要結冰的超低溫。罷了!罷了!為了兄弟嘛!偶爾也要犧牲一下,反正「把人嫁出去了」,他才會有好日子過。

  「戀次!」一聲低喝,喚醒了遊神的人兒,有點傻氣地眨了眨眼,戀次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男人抿著唇,壓抑暴怒的氣息。

  他,在生氣……?為什麼……?

  「回家了。」沒等人有所反應,白哉轉身邁開步伐。

  「哦!」撐直身子,戀次直覺地就要跟上。「露琪亞,妳不一塊走?」

  「我跟一護還有一點事要談,晚點走,會回去一起吃晚飯的,要等我才開飯喔!」異常的笑容可掬,露琪亞揮揮小手道再見。

  「那我先走囉!不要太晚。」沒有多猜疑,戀次點了點頭,追上已走在前面的人影。

  遠遠地,他們看見紅色長髮的修長身影,笨拙地拉著某位冰山美人的衣角,而那顫顫的手被美麗細白的修長包裹,十指交纏。

  然後……

  男人側著的臉龐,突然有了全然不同的柔和線條,只給那個痴心等待的火紅人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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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tsuka011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