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a & Ellen's Tales About...

　　驀地睜開眼、喘著氣，驚醒的人茫然地縮回因為過於真實的情境而在空中想捉住什麼的雙手，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是夢。」因為才剛清醒而顯得微啞的聲音帶點淡淡的哽咽，白河直也將手臂壓在自己的眼。
　　
　　好久沒夢到了，那個染滿鮮血的冬天、雪片、眼淚、孤單聖誕節、一個人的生日快樂歌……。曾經，一直以為會這麼一個人，也曾憤世嫉俗過，大聲哭喊著為什麼錯的都是自己，直到那一瞬間，遇到那個人，然後，世界開始改變。
　　
　　感覺到床的右邊突然深陷了一點，直也急忙移開手臂，「蒼江？」

　　「醒了？」一手撫上戀人的髮，蒼江怜二邊俯下身，輕輕吻著直也因為眨眼而滑下的淚水，才回來就看到他從驚醒、茫然，最後是落寞的了悟……。

　　又夢了吧！那個永遠無法忘懷的瞬間。

　　「啊……那個……你回來啦！」又被對方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直也紅了臉，還是沒忘記說著蒼江回家時的歡迎。

　　忍不住微笑，蒼江又吻了直也的眼角才起身，脫下西裝外套，拉鬆自己的領帶，從衣櫃裡拿了換洗衣物，邊走向浴室邊說，「餓嗎？我先洗個澡再弄中餐。」

　　沒等到直也回答，淅瀝的淋浴聲就從浴室傳了出來。

　　「中餐？」直也抬起手臂看了看手錶，才發現自己睡晚了，都快中午了呢！

　　祈求的貓叫聲傳來，才向往床邊看，小玉就已跳到自己身上，親膩地撫著那柔軟的毛髮，直也抱起小玉並將臉貼上去磨蹭，「對不起，你餓壞了吧？先幫你弄點吃的吧！」

　　爬下床，直也光著腳丫子，踩在因為深秋初冬的低溫而略顯冰涼的地板上走向廚房，一手抱著愛貓，一手則習慣性的抬高一下，企圖讓那對於自己來說過於寬大且長的襯衫袖子滑到臂膀。

　　「我先看看……還有沒有牛奶……啊！有了。」拿出鮮奶，伸出腳在冰箱門上輕輕一踢，關上。直也熟練地用單手動作著，拿淺盤，倒牛奶，再端著盛有食物的盤子走到客廳，然後將小玉和淺盤都放在地上，任牠專心地用餐。

　　「想吃什麼？」蒼江淡淡的一問，讓帶著疼寵眼神注視愛貓的直也抬起了頭，濕亂未乾的髮，些許貼在頰邊頸上，未若平時嚴肅，其實，他在這個時候也是個很家居的男人呢！

　　未聽到任何回應，蒼江回了頭，便看到小戀人盯著自己神遊了起來，只好親自到面前進行喚醒的工作，他彎下身，額貼額，鼻點鼻地靠近，輕喃：「直也。」。

　　連呼吸都糾纏在一塊兒的緊密。

　　像貓兒般的瞳頓時瞪得老大，身子一僵，呼吸暫停了一下，真是嚇著了。

　　「蒼……蒼江？」身子往後移了一些，直也才紅著臉發出疑問，一手撫在胸口，感覺那過於急促的跳動，心在剎那間揪得有點緊。

　　幸福，其實往往帶著點刺疼，讓人害怕又捨不得放開。

　　微牽起嘴角的弧度，蒼江拉過直也的手，為他捲起過長的袖子，不知從何時開始，戀人開始有著穿著自己襯衫入睡的習慣，殊不知那對自己而言，只有無止盡的誘惑，想著想，頓時有了「教訓教訓」人兒的興味，他一手按住直也的後腦勺，稍一使力，零距離，在自己的唇逮住對方前，蒼江沉聲著啟口：「想吃什麼？」

　　因為話語而開合的唇瓣，磨擦著他的，直也的身子微微顫著，開始覺得臉頰發燙。腦子裡一片空白，對蒼江的疑問毫無回答能力，只能愣愣地回問一聲，「什……麼？」

　　沉沉的低笑從喉頭處溢出，蒼江好心情地望著反應極度遲緩的直也，想起自己明明對孩子沒什麼耐心，又是個討厭貓的人，卻還是打破了原則，毅然留下這個像隻野貓的孩子，和那隻附帶的小玉。如今，原本防備的人兒，對自己已是全然的信任和認定；隨著心的開敞，戀人也常在不經意時漏出少年應有的可愛感，即使現在已是個大四生，依舊沒什麼改變，怎麼看都不覺得膩。

　　不過，時間不允許他再逗貓下去，最近突然忙碌了起來，已有幾日沒回到家，還讓怜一放了狠話，說要將人拐回本家。雖說有人伴著，自己也比較安心，但不曉得那個惡魔哥哥會對自己的寶貝做些什麼或進行「特殊指導」，想了想，還是不妥，所以雖然事情預計再過幾個鐘頭，應該就可以真正告一段落，他還是選擇先回來一趟。

　　「蒼……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靠在自己頸邊的頭顱，怎麼這回換蒼江靜了下來？是不是累壞了？他知道的，這個時候戀人實在不是該待在這裡的時候，難道是不舒服？不覺將情況愈想愈糟，讓直也擔心了起來，喚著蒼江的聲音，開始透露著焦急。

　　「想吃什麼？」深吸一口氣，離開眷戀不已的細頸，蒼江撐起身子，又問了一次。

　　雖然是擔心再不回來，怜一會作怪，不過，其實他有點慶幸回到有伴侶在的家，即使可能無法久留，但能在有對方存在的地方，實在是至高的幸福。直到見了面，才讓他發現，其實，思念是如此氾濫成災。

　　像是確認了蒼江沒什麼事，直也鬆了一口氣，思考了幾秒，他笑了，「蛋包飯。」

　　蒼江挑起一邊的眉，又是蛋包飯？「蛋包飯？」

　　「嗯！」

　　看戀人期待的笑容一會兒，蒼江才走向廚房，從背後輕輕地腳步聲，他知道直也跟著走到了飯廳，然後是拉開椅子的聲音。

　　他從冰箱拿出材料，俐落地動作著。「直也……」

　　「嗯？」趴在飯桌上看著蒼江忙碌的背影，直也懶洋洋地回應著。

　　「蛋包飯有什麼意義嗎？」只要他有開口詢問想要的餐點內容，總得到這孩子一成不變的回答，要不是確定自己真的有做過其他的菜餚餵飽人，他可能會覺得直也說不定誤以為他的廚藝等於蛋包飯。

　　「呵……。」聽見蒼江有點困擾的疑問，直也漾著微笑，像隻偷腥的貓兒。

　　「嘖……！」沒聽見回答，卻傳來輕笑，蒼江在瞬間明白了，這是戀人想要偷偷藏在心底的秘密，也罷！反正也是他的拿手菜，直也喜歡就好。不過，還真是令人心癢……

　　聽見蒼江那有點挫敗的嘖嘖聲，讓直也的笑容更加燦爛，盯著男人背影的眼神卻愈發迷戀。

　　男人為他第一次做的蛋包飯，對那個時候的自己而言，就像是被一種想要掉淚的溫暖給擁抱，而他，至今仍無法忘懷那一剎那滿溢胸口的柔軟。後來的後來，他才發現，掩飾在嚴肅之下，男人的溫柔總是如此不經意，卻刻骨銘心地印在他的心上、身上。

　　「吃吧！」在直也陷入回憶的時候，蒼江已端著兩盤的蛋包飯，瀟灑地放在兩人的面前，然後也拉開了椅，在直也的面前坐下。

　　「啊……喔，開動了！」拿著湯匙雙手合十地說了一聲，直也滿心期待地將最愛的味道送入口中，愉快地享用他的午餐，微抬眼，才發現蒼江左手撐著臉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瞧。「怎麼了嗎？」

　　搖了搖頭，蒼江將一口飯送入嘴裡，咀嚼，然後吞下。果然，雖然自己很拿手，也稱得上是好吃，但終究不過是蛋包飯……雖然直也不肯說，但想了想，他還是真的很想知道，改天趁人意識模糊時套話好了。

　　為自己的計劃感到滿意，蒼江難得柔和了臉部的線條，和直也邊用餐邊聊著，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縱然是幾天沒見，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

　　卻令人眷戀不已。

　　飯後，蒼江趕著回到公司，換了衣服，整理確認好文件，他拿起了公事包走出房門。

　　「啊……蒼江。」隨著急急的呼喚，纖細的人影從房裡快步走了出來，手裡拿著領帶。

　　蒼江看了，摸了摸自己的衣領處，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微低首彎身，讓直也可以輕鬆地動作，直到領帶好好地繫在自己的頸上，戀人才牽起滿意的微笑，在他的胸口拍了拍，說了一聲ok。

　　嘖，還真是控制不住呢！

　　「咦？蒼……蒼……」

　　扣住直也的下巴輕抬，蒼江湊上自己的唇，狠狠地吻上，直到對方不覺嚶嚀，然後有點喘不過氣，才捨不得的放手，看著戀人暈紅著臉的抱怨斜瞪，他低低笑著，湊近耳邊細語，「愈來愈熟練了。」

　　「呃！」愕然地睜大眼，直也一手摀著嘴，不可思議地看著蒼江，這男人……。

　　「走了。」

　　「路上小心……。」

　　跟著走到門邊，直也目送蒼江進了電梯，才高舉雙手伸伸懶腰，想著今天忙完了，至少接下來一個月內，蒼江應該可以放鬆了許多……。

　　「喵……」

　　直也蹲下身子，搔了搔小玉抬高的頸子，看著可愛的小傢伙一副享受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吶……小玉！今天沒課，天氣又那麼好，想不想跟我出門逛逛……」

　　唔嗯……今晚蒼江回來，晚餐就由他來負責好了，買些什麼好呢？

　　甜言蜜語，一直不是他們之間的模式，而天荒地老，也沒對彼此說過。
　　不過，他明白的。
　　所謂愛情的終點，不過就是平淡的生活。
　　男人做蛋包飯的手變得有些粗糙，是他偷偷藏在心底的優越。
　　為男人打領帶的時間越來越短、也越打越好看，是他沾沾自喜的成就感。
　　雖然男人不常說我愛你，但他可以看到那臉龐的真心在閃耀。
　　即使從未聽過永遠的誓言，但他可以瞧見男人眼裡給的一輩子。
　　他知道，那細微的溫柔，就是天長地久的證據了。

　　蒼江，我們，一起變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