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sa & Ellen's Tales About...

只想愛你系列

1.月亮的依靠

　　這一點都不像那孩子平時的模樣，就算沒親眼見著，他也聽得出，那黑白相間的車體在悲鳴。看了一眼啟介詫異他怎麼如此說的表情，涼介也沒再多解釋，只是輕輕皺起眉，心裡莫名的惱火在叫囂。

　　──是誰？讓那個他準備拐來好好守護的孩子有了這樣的舉動。

　　還沒來得及詛咒那個不知死活的某傢伙，須藤的EVOⅢ就已經迎面而來，帶來86引擊壞掉的消息，未若啟介表現於外的低吼，涼介在心裡冷哼一聲，瞬間就判了這個綁頭巾的男人一個死刑，有仇必報的性格，大概是他和啟介比較相似的地方，週六兩人的比賽，他勢在必得。

　　愣了愣，涼介淡淡的笑了，有點無奈綴在唇邊，雖然了解自己對賽車的執著，但適才閃過腦海的念頭他有點訝異，畢竟讓私人情感影響自己賽車心情的時候，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看來，藤原拓海，對他的影響力，還真的是難以想像的致命級。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開始對一個人那麼在乎，在他以為自己只對車賽有興趣之際。

　　身為高橋家的長子，他也很認命地接受家人為他所規劃好的未來，反正也沒什麼不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這小小的嗜好，所以他雖然如父母所願考進醫學院，犠牲大半的自由，只為學習如何做一個醫生，卻仍在緊縮的時間內，持續著這個充滿挑戰性的活動。但是，他也明白，這樣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所以他給了自己一個期限。在這天到來之前，他要好好地享受速度的快感。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除了遇上藤原拓海這個人之外。亞麻色的細髮，琥珀色的眸子，總是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的表情，還有那很可愛的單純。其實，比這孩子漂亮的女子他也不是沒見過，然而，就當他還在說服自己那是種愛才的心情時，澎湃的情感已淹沒了所有理智，來不及阻止，隨著每一次的見面，不斷氾濫成災。

　　老實說，幾次都有聲音在提醒自己藤原拓海特級危險人物。但是，他卻沒有躲開，或許該說是，來不及躲開，於是，他的生命開始和那孩子的一小部分重疊了，慢慢地往外拉長，變成牽掛。然後，他就知道，自己這回可以說是死定了，在對方還不知情的時候，他就已騰出了一部分的靈魂，在空白的地方，寫下了「藤原拓海」這個名字。

　　也許，這就是愛情。

　　愛一個人，原來是那麼純粹的事。

　　不過，既然情況已經慘到谷底，應該也不會再更糟過了，所以他有的是耐心去拐那隻迷迷糊糊的羊，反正幾次相遇下來，面對這場可能會相當長久的硬仗，他的心理準備做得可是很足的，這並不讓人意外，畢竟那個孩子平時的就是這個模樣了──除了坐上駕駛座時的犀利之外，若要替藤原拓海這個人下個形容詞，大概就是單純兩個字，說得嚴重點，或許還可以算得上是令人頭疼的遲鈍。這個認知讓他喜憂參半，一來單純的孩子可能意外地好拐，但換個角度來看，若某人鈍到完全察覺不到他的用心，那頭疼的就該換他了。

　　「大哥？」原本並肩走向兩人停車的位置，卻突然發現身旁的兄長消失蹤影，啟介停下腳步回頭看，發現那個總是優雅過了頭的人停在距離幾步的距離，兩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若有所思般地沉默。

　　見涼介沒有回應，他歎了口氣，搔了搔頭。

　　──不會是受到藤原的影響吧？他心情不好，所以大哥也跟著情緒低落？

　　因為總是一起，所以啟介明白，大哥已經淪陷得徹徹底底……唉！還真是「英年早逝」啊！其實，也不是沒見過這個男人交過女朋友，但就是沒瞧過有哪個女人可以將男人弄得如此失神。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哪有人下戰帖送紅玫瑰和卡片的？老哥你嘛幫幫忙，太明顯了吧？會搞不清楚狀況的就只有藤原家的那個拓海。

　　輕笑了幾聲，不過他樂觀其成，畢竟這樣的涼介有人味多了，以往，只有在賽車時，他們才可以感受到男人滿腔的熱情，現在……他可是動不動就可以看到那眼裡的火熱了！要是再仔細瞧的話，他還可以察覺其中的狡詐和算計，想到這，啟介倒是挺同情那個藤原拓海，因為在不久的將來，那單純的小子絕對會被他身旁這位大野狼紳士啃得連骨頭也不剩。

　　咦……那不就表示，藤原會成為他的大嫂？啊啊啊……這下子虧大了，那小子是明明自己的競爭對手，而且年紀還比自己小啊！

　　「啟介……你玩什麼變臉遊戲？」涼介低沉的嗓音透露著打趣，不知什麼事讓這小子一下子竊笑、一下子臉色發青，最後還一副懊惱地抱頭蹲下。

　　帶了點埋怨，啟介吊起眼瞥了兄長一眼，沒什麼好氣地撐起身子，拍了拍膝蓋。

　　「沒什麼，對了！你在想藤原的事嗎？」不拐彎抹角一向是他的優點，反正他大哥也從沒暪過他。

　　「嗯……只是一些事。」這一問，又讓涼介想起剛剛還在思考的事。

　　──欸！欸！好好，算是他口沒遮攔，大哥啊！可別又陷入沉思，究竟回不回家啊？週六不是還得比賽嗎？「攻佔藤原拓海作戰計劃」能不能先稍微暫緩一下？

　　是被背叛的氣憤，還是刺疼的心碎，無法分辨，畢竟對他而言，這些全都是無比陌生的情緒。一直對什麼都不太關心，所以他還沒學會如何平息胸口的翻騰，再次回過神，已是在赤城山的自己和報銷的AE86──失控的代價，是流再多淚水也無法換回的悔恨。
　　
　　消沉的情緒，似乎連好友都感受得到，所以，沒跟著池谷前輩他們一起觀看高橋涼介和須藤京一的比賽，反而是兩人的秋名湖之約，負面的情緒，在小小吐訴後輕鬆了一些。

　　但是，空掉的心似乎沒有那麼容易填補，畢竟，86就像一個家人般的重要。

　　所以，當阿樹送自己回家後，他並沒有馬上踏入家門，反而再度一個人走在街頭，什麼也沒想，就只是走著。

　　「藤原！」聽到那有點陌生卻又耳熟的嗓音，拓海才將直盯著地板的視線抬起，回頭看，發現是高橋涼介，他正優雅地靠著FC站著。

　　「高橋……涼……介？」拓海睜大雙眼，有點不知所措，思考著自己適才是不是非常失禮地視而不見，直接走過人家的面前。不過，現在距離和須藤的比賽結束也沒有多久，這個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涼介笑了，看著不會掩飾心情的拓海，用那帶著疑惑的澄眸，盯著自己發起愣來。一直以來，都覺得那雙眼實在乾淨過了頭，就好像無論怎樣的色彩和污穢，似乎都法進入他的心，他想，這也許和本人天生的個性有關。

　　「藤原……。」

　　聽見帶了淺淺笑意的呼喚，拓海回過神，反應到自己又發起呆，連忙說了聲抱歉。

　　「沒的事，車子的狀況如何了？」沒忽略這孩子不怎麼愉快的情緒，他輕聲問道。

　　「唔嗯……。」只是應了一聲，但拓海並沒有回答，只是又低下頭，右腳腳尖在地磚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

　　──看來，打擊頗大的模樣。

　　修長的手一伸，涼介在那矮自己一些的腦袋上輕揉幾下，亞麻色的髮被他弄亂了幾分，正當拓海張大驚訝的眼，臉頰微紅地想撥開他的手時，他已早一步縮回那一時放縱的溫柔，漾開溫和的微笑，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問：「想不想兜個風？」

　　實在是找不出理由拒絕，所以拓海乖巧地點點頭，在涼介一個「請」的手勢下，將自己塞入駕駛旁的座位。

　　兩個人其實也沒什麼話題可聊，拓海也不想打擾正專心開車的人，所以也只是撐著下巴，將視線落在窗外，一向沉默慣了，所以對於這樣安靜的氣氛，他反而感到非常舒適。想起自從送豆腐的工作交到他身上後，就很少有如此悠閒的乘車時光，偷偷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也許是知道對方出神如化的駕駛技術，所以他沒有坐阿樹的車時保留著一些敏銳的反應，反倒是像小時候坐著父親的車時，安心得讓人昏昏欲睡。

　　他輕輕地打了個呵欠，眨眨開始有了睡意的琥珀色眸子，努力提醒自己不能再如此失禮，人家好心陪了自己，而他卻自顧自地夢周公，可是……可是，他昨晚後悔了一整夜，根本都沒睡。

　　好笑地看著某人點了頭又驚醒、點了頭又驚醒的危險畫面，要是一個轉彎，難保這個孩子不會撞上窗子。涼介先將車子靠了邊，手再度撫上柔軟的髮，「想睡就先睡會兒。」

　　揉了揉迷濛的眼，拓海噘起嘴，有點嬌憨地嘟嘟嚷嚷著不要像他老爸一樣，老是把他當小孩子般，總愛揉他的頭，唸著唸著，聲音漸悄，然後消失在唇畔。涼介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孩子能這麼信任自己是很好，但可別將他跟將來的岳父大人列為同等級的人物，畢竟父親一個就夠了，他想搶的是戀人的位置！

　　稍稍地調整椅背讓人可以稍稍向後躺倒，只是希望他可以好睡些，最後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已經熟睡的拓海身上，涼介才重新發動FC。

　　再次醒來，身邊的人已經不見蹤影，拓海連忙坐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就這麼滑了下來，手在柔軟的布料上捉了又放，然後又像是捨不得般地抱了抱，「好溫暖。」

　　從外套傳來淡淡的古龍水香，他不會判斷，但總覺得在那男人身上應是很舒服的味道。

　　離開了車子，拓海將外套留在座位上，原來又是秋名湖，風從湖面吹渡了過來，帶著涼意和些些的濕意，很快地他便在湖邊發現了那個男人。

　　該不該過去，他真的沒個底，而且也不曉得要說什麼。

　　「醒了？怎麼站著也能發呆？」感覺到背後有股視線的涼介，回頭就看見某人有點無措的站在車旁，要是自己沒發現，這小子不會想一直呆站在那裡吧？

　　溫吞吞地踱步到男人身邊，薄紅染上拓海嫩嫩的頰，「對不起，我睡著了。」

　　「沒什麼好道歉的，昨晚沒睡？」因為是那麼在乎的人，所以不可能忽略那雙眼底下淡淡的無眠。

　　身體僵了僵，以為有些釋懷其實仍在乎得緊的心情又捲土而來，拓海握緊拳頭，明白自己只是假裝一切都恢復原狀。

　　看著身旁的孩子一聲也不吭，涼介輕歎了一聲，拍了拍垂得低低的腦袋，「不是你的錯。」

　　和父親一樣的話，再次催化了他的淚腺，這下子他更不敢抬頭了，在老爸面前丟臉就算了，怎麼可以在這個人面前也一樣。

　　涼介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不是該慶幸拓海此時的倔與逞強，否則以現在的狀況，淚流的危險，一定會逼得感到無比心疼的自己失控，而惡狼撲羊的後果，恐怕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了，他可不想還沒拐到人就把人嚇著，成為拒絕往來戶一個。

　　最後，涼介還是決定把手借給人家，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撫在那柔軟的細髮上。

　　幾分鐘過後，拓海才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用那軟軟的聲音，不好意思地又道了聲抱歉。

　　「還好嗎？」

　　「嗯……謝謝你。」

　　涼介只是微揚了嘴角，沒有回答，倒是看向了天空，「今天的星星真多。」

　　滿腹問號地看了一眼突然冒出這句話的涼介，他才莫名奇妙地跟著仰望，可能是因為沒什麼路燈的干擾，拓海第一次發現，午夜的天空原來這麼立體，每一抹星光都像垂掛的淚水，滿天的淚水，在夜裡發光，而一團雲朵的後頭，慢慢地浮出一彎明月。

　　月光，溫柔地淌流下來，像一個慈詳的老裁縫師，靜靜地縫合每顆星星眼淚的心事，等待黎明的到來。他突然有種錯覺，覺得男人就像那柔柔的彎月，而自己則是掛著淚的星。

　　拓海的眼又熱了，卻有點想牽起嘴角，微笑。他拉了拉男人的衣角，還真的掛上憨憨的笑容，細細地又道了聲謝。

　　看著他，涼介的笑容緩緩消失了，瞠大的眼帶著驚慌，身體也在瞬間僵直，低咒了一聲，他無法控制地將人拉到自己懷裡緊抱。

　　「高……高橋涼介？」拓海皺起了眉，卻沒有推拒，混亂的腦袋裡思考的盡是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刺傷高橋涼介的心，才讓人有這樣尋求慰藉的舉動。那他不就還沒還人情，就又在人家傷口捅一刀？

　　乖巧地自我懺悔，拓海原本不知道擺哪裡手，最後環上男人的背，模仿剛才對方為他做的，用一手輕輕拍著，輕輕喃著：「沒事了！沒事了！」

　　萬萬沒想到，環在腰際上手竟然又收得更緊了，害他苦了一張小臉，有點想喊疼。

　　卻聽到一聲哀怨的歎息，和模糊不清的低語，「拓海，你在偷我的心，可憐的我，即使早就知道，卻阻止不了。」

　　聽不清男人低喃著什麼，但他不喜歡他難過的語調，所以也只能迷惑地望著埋在自己肩頭的男人，傻傻地繼續安撫的動作。

　　也許，許多人都太依賴溫柔的月亮，忘記月亮也需要依靠。

　　　　　　　　　　　　　　　　　　......TBC